2012年12月6日 星期四

評論迴響(2):余安邦_有話要說,所以活著


文/余安邦(中央研究院  民族學研究所)

由動見体劇團符宏征導演及其工作團隊,
共同合作編劇與演出的《離家不遠》,
凸顯了『家是什麼?』或者說『家可以是什麼?』
這個同時極具傳統思維與當代意義的嚴肅課題。
傳統華人文化以血緣關係為基礎、以親屬結構為範疇的『家』與『家族』觀念,
在當前不同華人社會之特殊歷史處境,
尤其在資本主義思潮與工業革命後之現代化的文明洗禮之下,
其實質意涵與構成基礎實已面臨嚴峻挑戰與重新省思的時刻。


2012年11月28日 星期三

評論迴響(1):首週觀眾好評分享



難得一見如此一戲!表演者水準整齊的肢體能力和語言表現,結出場上同步呼吸的張力,將壓抑的悲痛的暴烈的情節內在情緒推波助瀾往一種深沉的內斂的、又荒蕪又熱切的情境裡去
-楊美英(那個劇團 藝術總監)

要談一個十幾口家族的家務事,是件多複雜困難的事,但是這部劇卻藉由動見体特有的虛實交錯,以及動態肢體手法,把互相拉扯的各種事件,不但交代清楚,也表現出事件彼此間的張力。
-楊忠衡(廣藝基金會 執行長)

反正就是逃不掉,就跟旋渦一樣,一但掉進去就出不來了啦。
-潘太太(家庭主婦)



想輕易離去,卻無法完全拋下,因為你知道,總會有個人等著你回家,對著你説:『你回來啦。』眼眶流下的淚水是這場戲的引導,並與他們成為一體。
-Maggie(唱片業)

新的疏離以及新的美學誕生了,只有符宏征可以做到這麼壓抑的暴力和殘酷,依然維持著維納斯般的典雅精緻。
-陳彥斌(演員)

這是一個關於家的土丘,也像是隆起的河床,我們在這肥沃中孕育,爬行,直立,翻滾,流轉,直至死去。然後在回家的路上,無預警地想起家裡的每一個人,每一張臉,然後思念。
-穆孝武(運動員)



以肢體、語言變奏了你我於家中的身分、關係。整齣作品對於「家」的刻畫,寫意的如此寫實,卻也寫實的如此寫意。讓我對於「家」有了另一層想法。
-崔台鎬(演員)


不知為何想起了百年孤寂。戲裡這一家人是如此魔幻卻真實到簡直觸摸得到,寂寞卻溫暖得難受。而家就像遍布舞台的砂,黏膩於每一寸皮膚,一點一點地刮擦研磨,接著滲出血液。
-林永杰(攝影師)


這齣戲的劇本多麼寫實多麼通俗,似一部八點檔的家庭劇。但演出方式卻一點也不俗。
-You Tee(學生)

導演的呈現手法,舞台的設計,演員們能量與爆發力的展現,是一齣不需靠太多額外裝飾來包裝的作品!
-Elizabeth Chw(教師)

2012年11月20日 星期二

在場觀點 07:鄭衍偉_我們被驅趕我們離散


文/鄭衍偉_劇場編劇、文字工作者

       我在聖彼得堡和人吵架。

       對,導演你說的沒錯,戲劇的感染力是普世性的。但是每個國家每個文化會有它自己的問題必須面對,而這些有時候真的非常在地、非常屬於當下的處境、不是那麼容易轉譯的……

       華人家族對於家的責任與黏答答的愧疚與罪惡感與陰霾與被迫接受的控制……我覺得就是其中一種幽微又複雜的母題,非常、非常東方。

       聽說符宏征是以自己過年回家的經歷為底寫了這個故事,然後演員們再慢慢增加細節讓角色活過來。


       家人相處的片刻被濃縮為兩個場景:杯盤交錯的宴席、還有拍照的瞬間。各式各樣的飯局、各式各樣的快門。父母輩的三姐弟、兒女輩的群相、更加年輕的學生世代……大家橫七豎八插腰搔首擺出各式各樣的年。

       或許獨白的時候,我們會感覺到角色突然以個人的身分亮起來。眾人熱情敬酒,然而場上卻是一片寧靜。大家聲音退到遠方,閃亮亮的笑意變成華麗的織錦。當角色坐回席上,自顧自敘述自己眼中看到的家,簡直像是水手在汪洋中拿望遠鏡看到的場景。那是多麼遙遠、多麼魔幻?

       一旦落回到爭執的場景,眾人的推諉與攻擊,民視八點檔的氛圍又會瞬間把世界抹平。

       我想到我在莫斯科問女孩:你會感覺到什麼家庭期望或壓力嗎?

       沉思半晌,逃家或許有普世性,但期望或壓力對於現代歐陸甚至北美的少男少女來說,似乎太遙遠了……他們可以在倫敦租屋,在墨西哥打黑工,永無止盡離家更遠……他們為自己負責,有誰真能為他人負責呢?

       然而孝是逃不掉的,孝是社會性是和指指點點和情感聯繫心理負擔家族記憶鄉土羈絆全部串在一起的糖葫蘆。

       我們以為我們很個人,但我們的語言中,似乎還沒準備好怎麼面對21世紀的孝。我們似乎只能進退失據,在腐朽和逃走之間選邊站。

       真的是這樣嗎?


      我喜歡的中國民謠歌手周雲篷談到方言和家鄉的時候,帶著溫暖土氣的力量。他是盲人,所以題材不一定陽光,有時甚至極其頹廢,但是那個土,和傳統、家鄉、成長的連結是非常緊密的。

       但我們為何覺得自己一直被驅趕,必須離.開.呢?

       那我們的土呢?

       土呢?

(劇照攝影/林永杰)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13:演員 鄭尹真


文/林人中

離家不遠讓,鄭尹真回來了。

這戲裡,她飾演這殘破之家裡僅存的女性長者,如何優雅地是良家婦女又是個控制狂,當她越為自己的清白辯護你越知道她其實毫無歉意,可那麼誠意十足,你要愛她或同情她,她都收下。導演別過頭說:「她真是個邪惡的女人」。愛之深切,如同惡一樣。

你怎能不同意她同時是聖母與妓女是天使與惡魔是淨雪與褐土,此刻是一道深長的歎息。她一點也不急躁:伸長視線所及,緩慢呼吸,微轉頸部,脊椎仰起,幽微的身體細部正在統合每一寸關節所牽引的浪潮,推進又趨緩地拍打你心頭岸上。她且是那種將自己隱藏於眾生相裡,行以不急不徐的節奏,也不忙於被採收,靜候萬事都成熟。竟有這般,生活的與舞台的,俐落自在。

如何一個演員,在生存與生活間修行一種透明,我以為鄭尹真是其中一種實踐。


鄭尹真

劇場演員,寫字人。曾與莎妹、河床、差事、三缺一等劇團合作。2007年起入江之翠劇場,習梨園科步及南管音樂,赴泉州學唱曲、鑼仔拍、二絃,並赴中國大陸、菲律賓及法國巴黎巴士底歌劇院等地演出。

近年參與作品:臺灣傳統藝術中心「躍動南管,觀摩匯演」、造音2011、梨園戲《朱文走鬼》、誠品聲音劇場《廁所在哪裡》等。與高俊耀共同改編演出黃碧雲小說《饕餮》、《忿怒》,以《忿怒》獲首屆臺北藝穗節「明日之星獎」暨牿嶺街小劇場2008年度最佳演出之一,受邀至花蓮第一屆東岸表演藝術人才培訓營、澳門城市藝穗節展

2012年11月19日 星期一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12:演員 邱安忱


文/林人中

請容我這麼告白,邱安忱這次,將我徹底收服。

菜市場裡,四十歲以上劇場男演員我們有不多的對吧。你也總不能一天到晚看年輕人要演老人,而只有看國外戲劇或舞蹈節目時,羨慕人家總是有,生命的厚度好是可觀。安忱更加住進身體裡,越趨於明顯在這幾年,尤其一次當我看見排練場上的他,如何使用自己身體的樣子,好像在跳舞好像不是、好像有角色好像沒有、好像什麼情境好像也不明,因為那些瞬間流動地讓人無法定格,便忽地驚覺,都是,都是。再驚覺,這是安忱嗎,這真是。

總是這麼想像,一個表演者老了的時候,許多事物都將回到對的方式與位置。是「心智的」同時也是「身體的」,這被分項討論的兩者,有了特定時空條件,合為同一件事。於是只要有機會置身排練場,我總竊自注視著邱安忱,享受他與符宏征工作身體的過程,那些心領神會的意識交流。

有一場,邱安忱曲駝着身子幾乎使勁最後一絲咬牙氣力,背負鄭尹真又將她拖行重重摔落,他們死亡意如求生,他弓起下身再挺直前行,提起大腿邁出顫抖腳步,衰敗之物如艷綻放。我都要無法呼吸。


邱安忱

自1990年參與蘭陵劇坊為期一年的學員訓練後,開始走入劇場。美國紐約Actor’s Studio Drama School表演創作藝術碩士班畢業;文化大學戲劇系、國劇系講師;商業電影《艷光四射歌舞團》、《微光閃亮第一個清晨》表演指導;電視作品包含《偵探物語》、《春暖花蓮》、《情義月光》、《三朵花純理髮》。

目前為同黨劇團團長。合作過團體包含歡喜扮戲團、鞋子兒童劇團、臨界點、前進下一波、無獨有偶、施工忠昊、差事、動見体、三缺一、飛人集社、金枝演社、河床、水面上水面下、羊喚劇場工作室、演摩莎及兩廳院旗艦製作《茶花女》等。編劇及演員作品《飛天行動》獲得第97年度台新藝術獎年度十大表演藝術。面具戲偶作品則分見於同黨劇團、差事劇團、台原偶戲團、羊喚劇場工作室以及鞋子兒童劇團等。


在場觀點 06:陳克倫_家非家,遠不遠(Un-homely dis-tance)

文/陳克倫_交通大學社會與文化研究所博士生、《文化研究月報》專欄編輯

       一座舞台而已,超過九十分鐘,搬演令人眼痠的家史(事),時間與空間,不多不少,都只在這「家」而已。遠嗎?不遠!都在「此」而已。但誰「在家」?誰又「不在」?或許這是每個人陳腐家史(事)的暗影裡,最深遂的拉扯!

       如果以為這是一場「離家出走」的叛道故事,可能就要失望了!一個多世紀前,托爾斯泰揭示了:「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則各有各的不幸。」或多或少,我們便開始追逐著某種悲劇式淨化般的異端史詩。然而,托爾斯泰不會知道歷史走到了一個他再也眺望不到的地方:幸與不幸的相似性!

       當日常的陳腐肥皂劇越是將幸與不幸二分時,那些螢幕或舞台前守望著幻見的諸多觀眾們越是證明「相似」不再是「一樣」的事,而是「不同」的「混淆」!


       《離家不遠》絕對是一部不亞於本土八點檔肥皂劇的贗作!

       家史(事)托以身體,其演現情節實在是大伙的感同身受:一則,公教職父母與獨生女,談吐和善,舉止周到,善守安康;另一則,浪蕩商場,營汲人生,有聰明無時運,妻離子散。經歷過七十與八十年代的台灣人們,這兩樣人物實在尋常不過:有錢的總是保守小康的,借錢的都是聰慧冒進的,前者成功,後者失足;前著死疾突如其來,後者子嗣離散外地等等。

       贗作之高,在讓觀者以為幻見俗爛八點檔:該死的死,該走的走,同時最卑劣的「有財人聚」也看似不少。

       然而,成功的或失足的所謂「家庭」又環繞著什麼樣的一個「家庭」呢?

       大姐:一位領養的外人。大哥:一個憂鬱自殘的病人。妹:一位盡心照顧病母卻又看似無人稱的某人。弟:一個展開自己外於此家庭的人。父親:早已逝去。母親:繼有其老父舊屋,但此刻逝於此世。成功與失足的所謂「家庭」集聚在這樣一個已然支解的「家庭」,那是:外來的生命、棄絕此世的生命、無人稱的義務生命、為「另外」而擔憂的生命,以及兩個時間前後已逝的生命。那兩個八股樣版的家庭環繞著這麼一個沒有「在場生命」的所謂「家庭」。

       贗作之深,或許正在於這倆俗爛而熟悉的家庭樣板依附著這般背離於「家」之本質的形式之「家」!

       倘若面對托爾斯泰,《離家不遠》是這麼說的:成功的‭/‬幸福的,或失足的‭/‬不幸的「家」,都是「家」。總得來說,「家」不再是「幸」與「不幸」的二分,而是看來相似的「形式」與總是不同的「內容」的混成。我們可以試著在此遙遠的時空裡,重寫托爾斯泰的名句:「看來相似的家庭,總有不同的不幸。」這或許某種程度上解讀了守望著八股通俗劇的觀眾:‭ ‬每一種相似的感同身受中,都存在著某種異離於相似性的個人體驗:

       「我要回家了」可以被理解為「有空就多回來」,或是相反。


       然而,「家」不正是如此嗎?一種熟悉的景象成為一種陌生的重量,它要你回來,卻是把你推離。那種吵雜、那種不堪、又是一種親切、某種熟悉:

       「這是蜂蜜蛋糕,你們最喜歡的!」

       喜歡或不喜歡,吃或不吃:以為熟悉的是最討厭的,在一起的是你最想離開的。但你都得收下:家非家,遠不遠?沒這問題,怎說是個「人」?

(劇照攝影/林永杰)

2012年11月17日 星期六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10:演員 高俊耀

文/林人中

你如何判斷一名演員,之成立。也許大多以為是,出於學院有其血統或招牌背書並執百變之能事,一上場就漂亮奪分訓練有素。我剛好要說的高俊耀,不是這種。這部戲還在非常遠早的前製時,討論中年大叔男演員的選角,第一時間的直覺,我要高俊耀。要他,在這盤將須十分仰賴演員的成份質素及(最重要的)身體的組合狀態,才能發展完成的作品裡。

非常粗略地說,有的演員善於肢體多於說話(或相反),又這個演員說話與那個演員說話的表演又不太一樣;這個與那個演員使用及認知身體的脈絡又不太一樣。有的演員同時要有導演腦袋才能演某類型導演的戲,有的腦袋太大反而無法調衡。這難哪,關於表演系統有或沒有是或不是,及關於選擇演員的選項。

可是高俊耀,怎麼會近乎兼備。他演出作品不多,我甚至是看他的導演作品才更加確認他可以是那樣的演員。這是我如何判斷高俊耀,之成立。


高俊耀

禾劇場藝術總監,畢業於中國文化大學藝術研究所,一個剛屆不惑之年的馬來西亞華人。在劇場中他經常身兼編、導、演多重身分,亦是戲劇導師。劇場外他思考人生、閱讀文學、觀察社會,並且將他於生活中的所思所感,融入文學作品中,經過轉化在劇場中呈現出自己的觀點與詮釋。

近年編導作品有:【七種靜默實驗室】之《懶惰》(2011年廣藝基金會委託創作、第十一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第二季提名);《死亡紀事》(2011年牯嶺街小劇場觀眾票選「年度節目」、【澳門城市藝穗2011】受邀演出、第十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第二季提名);【七種靜默實驗室】之《忿怒》(2008年首屆台北藝穗節「明日之星」大獎、【澳門城市藝穗2010】受邀演出、第七屆台新藝術獎表演藝術類第三季提名、2011華山藝術生活節受邀演出)等。

《離家不遠》2012首演1分鐘「劇場預告片」


導演|符宏征
編劇|由導演及全體演員集體創作
演員|王詩淳、王靖惇、朱安如、吳昆達、邱安忱、施宣卉、高丞賢、高俊耀、齊子涵、劉冠廷、劉嘉騏、鄭尹真、謝俊慧

舞台設計|王孟超
燈光設計|黃祖延
音樂設計|林桂如
服裝設計|李育昇
動作指導|董怡芬

預告片導演|陳冠宇
預告片燈光|朱映蓉
預告片協力|尤稚儀

2012年11月16日 星期五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9:演員 王靖惇


文/林人中

他很適合是「推銷員之死」裡頭的威利。一個美國夢失落的失敗商人失敗父親失敗丈夫失敗男性的,小人物,悲劇人物。王靖惇,大概就是個(你我日常轉身撞見的)悲劇角色。這其實是個寫實的誇獎。

為什麼喜愛嘲笑他者一圖快感呢、為什麼要目睹悲劇才願意抬頭看看自己身在何方、為什麼不明白喜劇悲劇可以是申論題,卻其實沒有對比的道理。即便認為灑狗血家破人亡是電視劇也是真實人生,但多數時候,我們願意忘記自己並不幸福快樂,只專注於旁觀他人的痛苦。這安全距離誠是幻覺,如同你看電影,哭得再慘你還是知道,那些都不是真的。但,是什麼挖出了你的眼淚呢?

這裡有王靖惇,讓你觀看。為了讓你心滿意足,他會一股傻勁竭盡所能任憑差遣。但這次不扮小丑了,用最自然的低限的他自己。


王靖惇

台灣大學戲劇研究所碩士,以導演、編劇、演員等創作活躍於劇場演出。

近期創作:動見体劇團《屋簷下》編導、《強力斷電》演員及共同創作、《與榮格密談》演員、《戰》及《戰二部曲》演員;飛人集社 《魚》編導演;耀演劇團《Daylight》演員(2012版);驫舞劇場《繼承者》舞者及共同創作;狂想劇場 《I'm the Man》演員; 沙丁龐客劇團 《帽似真愛》演員; 2011新人新視野董怡芬《我沒有說》舞者......等。影視演出:電影《巨獸》、大愛《春風伴我行》、魏如萱MV《局部的人》......等。

2011年受葛多藝術會邀請,赴澳門開設《超身體工作坊》。


2012年11月15日 星期四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8:演員 施宣卉


文/林人中

現在的她看起來是個成熟的女人,豐滿勻潤。世故且憂傷的眼神可以擄獲所有寂寞的人,包括靜靜坐在場邊注視場上演員的流動,都要猜想她在想什麼,這麼神祕。多年前有一次她在牯嶺街小劇場表演,還穩當地搖擺「音浪太強不晃」是個搞笑的小毛頭,忽然間就穿上窄裙高跟鞋手指輕撩長髮搽上唇膏,媲美阿莫多瓦電影裡的潘妮洛普克魯茲。

卻,她是中性的。這裡,非女扮男裝形體扮演的中性,這讓我想到歌仔戲小生與寶塚,容我這麼說,那較趨近於扮演「男性」(譬如說「好帥喔」,會被這麼形容)。我想形容的中性,較像是天使,也不在亦男亦女的狀態,而在男性化儀態與女性化儀態中間或之外的,對我來說徐堰玲與鄭尹真也是如此。對了這與人格特質是否有關我不確定。說回來,這次離家不遠,她是一個「女朋友」的角色,稱職的女朋友典型的女朋友,在男友的家族聚會裡是個鮮少插話乖巧有禮的女朋友。好像很簡單的角色,可其實是很難的。但,你還是會「看見她」的,一瞬間擄獲你。

如果往後的日子,施宣卉繼續被我們觀賞,不要演女人,倒成作一些人吃人的怪物,一定超級精彩。看看是否有人會這樣用她。

施宣卉

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戲劇學系,目前就讀於國立台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表演組。

近期劇場演出作品:台南人劇團《K24》、1911劇團《小七爆炸事件一、二聯演》《2012 MDMA莎樂美》、創劇團《都是陳雷惹的禍》、人力飛行劇團《在棉花田的孤寂》《浮世情話》、台大藝術季《總圖核爆現場》、大鳥是一種貂劇團《屎蛋》、半格製作《說說》、創作社《掰啦女孩》等等。

在場觀點 05:吳定謙_這房子早已破舊不堪


文/吳定謙_演員、作家

一片深棕色的沙地,像是一攤乾涸已久的血跡;在一次又一次的桌椅搬移、人群走動後,這塊承載眾人愛恨與新舊記憶的所在變得如同他們口中所說:「這房子早已破舊不堪」。但他們仍然回到這裡,用那些熟悉的稱謂呼叫彼此,存在於血液中的關係即便他們使勁擺脫,卻始終牢牢綑綁在每個成員的身上、切割不斷。

只有那個不存在的男孩相信那個地方的美好,畢竟那是一個他永遠無法參與的聚會;於是他不斷用沈重的砂土將地面補齊、抹平,在他的腦海中,那地方是個美麗無暇的圓。

那個地方叫做「家」。


他們在地上狂奔、打滾、笑鬧玩樂,將整片的血沙恣意沾染在自己身上,那些數不盡的、名為親情的微粒,儘管你再怎麼用力拍打,它依舊不經意地藏匿在背上、耳後、指縫間,以及最難以察覺的心底。

因為某人的離去,所有人又相聚在此,或說,被迫聚集。一幕幕宛如相片的無聲畫面勾勒出每個人說不出的心底話;同樣的對話不斷輪迴進行,那和樂融融的氣氛是不是眾人企盼卻到達不了的美好呢?

無法說出口的那句話哽在喉頭,化為家人間若有似無的關心、化為啃噬自我的不願、化為看似坦蕩實則糾結的口是心非、化為一則則交錯的獨白及片段,直到最後眾人圍繞餐桌,除了清脆的餐具撞擊聲,聽見的只有龐大家族對彼此最嚴厲指控。


於是大哥開口:「好了,不要再說了。」

因為,那些句句剮心的話語,在抽絲剝繭之後,其實都是那一句最單純卻最難開口的:「我愛你。」

然後,眾人一個個離去,卻始終站立在那片缺了一口的圓、那個無論你如何填補都難以完美的:家。

他們都想離開,卻都無法走遠。

他們始終離家不遠。


(排練照攝影/林永杰)

2012年11月14日 星期三

在場觀點 04:張一喬_後台

文/張一喬_自由文字工作者

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happy ending.

圓滿或不圓滿的結局,原本就是人類在創造戲劇時特別發明出來的。

因為無論多麼依依不捨,總是得有曲終人散的一刻,好讓觀眾出去上廁所、吃宵夜、跟人家八卦,然後上床睡覺。隔天繼續起床、上班,繼續日復一日、夜復一夜漫長的人生路。

若說死亡是最後的終局,那麼也僅是個必然的結果;單就本質上而言,無所謂喜或悲。


相較之下,舞台上和鏡框內看似完滿,令人意猶未盡、回味再三的所謂「happy ever after」,不免引人神往。正如人們喜歡拍照一樣,相片所留存的「美好的片刻」,是浮世中億萬個人生段落裡珍貴的「採樣」;那些靜止的畫面中微笑的臉龐,值得慶賀的光景,是為了讓我們憶起生之喜悅,人與人之間緊緊相繫的感動,與種種化剎那為永恆的情誼。

但,也可能不是這樣。

社會學家高夫曼(Goffman)在其著作《日常生活中的自我表演》中,以戲劇的角度來拆解你我的種種行為,提出了眾多有趣而精闢的觀點。若以此論述為基礎,可以說每個人生活中的一舉一動都是種表演,是預期著觀眾的反應與社會的期待而設定的場景,好在某種程度上維繫住平和的表象。

而上述看似複雜的假設,可以用一張簡單的「全家福」來加以概括;甚至光是這三個字本身,就已勝過長篇大論,更遑論這類大合照經常懸掛的地點,呈現的畫面與欲表達的意象;如果稱不上是種表演,也是最精彩的布景。


可惜的是,既然這是種表演,或者說是種具有戲劇特質的陳設,那麼,它的幕後也就有觀眾難以一窺究竟的後台存在。對我而言,「離家不遠」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正是這個一般不對外公開的後台。

這不禁令我想起,大哥在成年之前,每次拍全家福都像要上演一場家庭革命般叛逆的往事……

「離」劇透過錯綜的人物關係、狗血的情節和極其寫實的故事,揭露了我們所熟知、又愛又恨、背棄又藕斷絲連的現代家庭群像。我尤其喜歡那包衛生紙,雖然重複三次是不足以反映出現實人生的寬度與廣度;一如文章裡的刪節號,留下的空白,必須由觀眾自己去填滿。


(排練照攝影/林永杰)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7:演員 齊子涵

文/林人中

她一點都不愛說笑話。或者她其實,不是在說笑。

日常是這樣,家族團聚吃飯的時候,七嘴八舌的本能盡出,說話配飯。總會有人扮演講笑話的角色,逗大家開心。通常是老練的長輩,或精明的晚輩,用一種社交比賽的方式,誰的笑話引起最大的反應,誰就贏了。雖是說著笑話,其實都是廢話。但家族吃飯場景,需要這種廢話。就像吃飯若無話可說就看電視那樣。講沒有營養的笑話讓自己得寵(這其實是一種焦慮),是小輩特有的伎倆,耍來特得心應手,這種事也只有小的做得出來。小的可以盡量幼稚不三不四,越無聊越好笑,越無用越有效。大人們當然知道她在表演,他們自己何嘗不也是。而餐桌上的大人們需要她,以及這樣表演的她。


齊子涵演的是這樣的小女孩。說小也不小,她都要結婚了。可是她會說,「你以為我想嫁啊,要不是因為他有錢…」,眾人聽了傻眼,但是不到一秒的瞬間她改口「開玩笑的啦」。面不改色氣定神閒,你不知道真的假的。失誤的失言與故意的失言,的表演,有什麼不同?這細節可有趣了,演員齊子涵讓你猜不透。如同場上的角色不會告訴你答案,像忽然獨白說:我其實在說謊。因為家族場景裡說話的表演性,總將真心話與假心話揉合地神不知鬼不覺。人們是真心地在說謊,也是真心地說真話。謊話就是實話,反之亦然。


這樣想來,這一家子真是病態,就跟你我一樣。可這病態這麼寫實醜陋,在家裡在外頭,在還沒意識到前,我們老早就練就如何與「家人」社交。

 (排練照攝影/林永杰)

齊子涵


現就讀於臺大戲研所,畢業於台大中文系、戲劇系雙主修。

近期劇場演出作品:
2012 動見体劇團《與榮格密談》、仁信合作社《枕頭人》。
2011 屏風表演班《京戲啟示錄 傳承版》、台南人劇團誠品春季舞台《Re/turn》。
2010 讀演劇人《香格里拉》、一直社《終局》、 臺大戲劇系第九屆畢業製作《獵男俱樂部》、臺大學期製作《關鍵時光》等。

得了不進排練場就會焦慮的病,想要一直在排練場裡蹦蹦跳跳哭哭玩玩笑笑。

2012年11月10日 星期六

在場觀點 03:李時雍_最後的晚餐

文/李時雍_作家

       滿滿的沙,導演說,滿滿的沙,將撒在舞台上。
  男孩一點一點將沙抹平、整好,層層覆蓋著原來空無所有之處。
  或者,所有後來塌陷之處。

  那桌腳,那足踝,那眾人離去後鹽柱般固定在原處的人,那被遺忘的壞掉者、零餘者,就像《百年孤寂》的最末。

  或許所有家族故事到最後都僅得以一把沙一把土地填平埋掉。如此,那些圍繞著某關係漩流而纏扯的巨大張力,那些彷如歐容《八美圖》空缺的核心,以不在場的在場,所揭露反證的爆破衝突,終還有另一堵家屋頹傾後能賴以憑靠的牆。

  沙佈滿滿的,及那張橫置於舞台中的長桌,桌上一場復一場最後的晚餐,成為《離家不遠》中的主視覺意象,成為時間流變間離散復聚合之所,形構家屋的空間形式。

看排手記。圖/李時雍

2012年11月9日 星期五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6:演員 劉嘉騏

文/林人中

首先,與人類建立關係具有障礙。卡爾維諾《帕洛瑪先生》,P133:「如何能夠把自我擺在一邊,同時又觀察事物呢?這時是誰的眼睛在觀看呢?一般的狀況是:你會認為自我宛如是個從你自己的眼睛後面向外窺視的人…這麼一來,就有個朝向世界開啓的窗戶了…世界還是在外頭,但這時世界分割為一個正在觀看的世界,以及一個被觀看的世界。」

2012年11月8日 星期四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5:演員 高丞賢

文/林人中


誰在大雨中不狼狽呢。孤身佇立於漫天大雨的戲劇場景,就像你最直接能想像到的那種情緒,作為一種再現,處置一種憂傷。然而此時,是大雨令人憂傷,那名角色憂傷,或者是那幅意象召喚你的記憶使然?這些外部的,整組視覺,每一個佈局中的物件所生產的符號,與你的觀看訓練連結的這一刻,圖個目的,是要你哭,導引你去一個(作者設定的)地方。雨停之後,你發現終究濕透的不是自己。這只是一個想像,且是影像性的。溼透的,其實都不是身體。是地面、是建築物、是一件往事,是你的感覺。


2012年11月5日 星期一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4:演員 劉冠廷

文/林人中

一開始,你不知道他是誰。掮一具安靜的凝視緩慢游移,總沒有人發現他,除了他的母親。情境:一個思念孩子的母親。「你過得好嗎」、「如果你還在,現在也幾歲了」、「你也要走了嗎」、「你還會再回來嗎」,她蹲在廚房喃喃自語,疲憊不堪,家人以為她瘋了。動作:將滿地沙土畫出餐桌上心理活動的紋路,像麥田圈那樣,或者是一道符咒。他不說話,語言卻俯拾即是。又好比說,一場生者與亡者的交際舞。現在,你注意到這個孩子如何凝視這一家人。角色:一個來不及長大的孩子。


2012年11月4日 星期日

在場觀點 02:馮勃棣_餐桌後的詩意

文/馮勃棣 Birdy_劇場編劇

我看的只是排練,僅僅發表一些感受與發現。當天的排練雖然沒著戲服,音樂和音效尚未完全到位,但我仍然能感受到濃郁的氛圍,與導演的企圖。

戲剛開始的時候,是看不到故事的,感受到的是場上的流動與氛圍,要慢慢花點時間才可窺見大家族的成員因一場告別式而於餐桌聚集,接下來的主場景皆圍繞餐桌進行,藉由不斷塊狀的重複,似乎有了意義的繁衍與翻轉,角色的身分與困境才緩緩被揭露。這是一齣慢慢鋪陳、慢慢加溫、慢慢累積衝突、直到最後一刻才將觀戲情感拉拔起來的作品。


扣除肢體展演的部分,在大飯桌的戲份幾乎都是極其寫實與自然的,就像一般人家過年圍爐團聚的那樣七嘴八舌,沒有言語機鋒與戲劇重點,就只是日常的再現。同時,常常會有角色跳脫出來,進行一段悠悠的內心獨白,對比到同時進行的餐桌場景,有種音畫分離的感受,讓我們從日常中疏離,一窺那看似穩定家庭結構與情感下的暗潮與秘密,那隨時要剝離與脫落的親屬關係。

這樣的手法佔據極大篇幅,你可以說它重複,但重複到了極致,有一種詩意。

2012年11月3日 星期六

在場觀點 01:鄭智源_這就是符宏征

文/鄭智源_劇場工作者

某天,我們驚覺所有認識的人,竟與自己都來自那個家族。假設這樣的時空,於是許多年後
,走入劇場的人,來到了這裡。家族將英雄變成了人,將人變成了英雄。

所有創作家族的創作,都對抗時間的。嵌置於「家族」無以計數的變形移轉與投射之中,人得以觸及神話管轄的領域。這或許就是在當下,世界的末日資訊訛語遍佈瞬間,我們真正暗自渴望的召換;我們渴望一個「家族」的隱喻。在有形的無形的世界之傾毀前夕,無論是否空包,對於家族/原鄉/典型/根/回去的地方,我們還是有那麼一點不夠坦承又寂寞的期待吧。眼看無數世故膚淺、與商業腐朽之後,在最挑戰信仰的日子裡,某些時光的關鍵隱約具現。我們有了一部《離家不遠》。


這齣戲,當然好看。如果我們或多或少都察覺到,現在的劇場界是個亂世。

2012年11月2日 星期五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3:演員 朱安如


文/林人中


「妳要相信自己的身體」,那天晚上我跟她說。

什麼叫做「身體在前」。別的不會,也僅能說出自己的經驗。它會說話:它說餓了,你就吃;累了,就睡;僵滯了,就動。不是本來就這樣嗎,但多數時候其實是你的理智所控制,不是身體引發帶動的。之於所謂的現代人,這無疑為一種鍛鍊。由於我們逐漸是個「沒有身體」的人。譬如說,你是否不再經常走路;譬如說,網路媒介幾乎完全是你的口器;譬如說,你是否作息混亂感到呼吸困難又肥胖。多麼日常的舉例,因為身體的實踐真是在日常中運作的。你習慣使用意志掌握自己的時間表,為怕忘又寫在記事本或手機上。但其實是,只要你的身體沒忘,你就不會忘。記性與忘性在腦子裡角逐,但身體的記性(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輩子,未經親身驗證)卻久得多了。

2012年10月31日 星期三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 02:演員 王詩淳


文/林人中

我不會訴說這些演員是怎麼樣的人有什麼功業多麼精彩,的藉此吸引你來看戲的那種宣傳文章。

那天一名友人看完整排,抓著我瞪大眼睛說,王詩淳超亮超好看!沒看過她這樣表演,太意外了。又想了想,他謹慎地說:我覺得這齣戲會讓觀眾看見這些演員,不同以往在別的導演的戲的樣子。作為一個重度劇場觀眾,他的驚訝相當誠懇。大部份導演使用的,是王詩淳說話的或所謂的寫實表演,而不是她的身體。我說的可不是讓一個演員舞動肢體,的那種身體。而是身體,在肉體內部與外部的某種聯繫。

《離家不遠》排練側拍 

2012年10月29日 星期一

製作人場邊私筆記:演員 吳昆達

文/林人中

你注意到一個稱為瘋子的人,首先是他的身體。瘋子有很多種,我說的是真正精神官能溢出現實邊框的。但,這充其量只是一種假設,因為我們不真正能是。故關於現實之介定,總是相對的。有時候他對空氣說話,有時他走在路上你看到的傾斜畸零的形體,也許不是我們肉眼正在確認的事物。他的精神現實,在他的眼目裡。譬如就算一個人看來很正常,一對眼,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我指的並非某種影像表演被切割好的眼神範圍。這是現場,關於眼神,與身體,如何是同一件事情。

《離家不遠》排練側拍

2012年9月28日 星期五

窺看排練場(2)家家有場難演的戲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回家?」
「他活該!」
「有這麼困難嗎? 溝通對你來說這麼困難嗎?」
「妳到底還要不要吃? 不吃不要吃!」

家人,常常是和我們最緊密也最疏離的人。
家,是遮風避雨的避風港,有時卻也是狂風暴雨的源頭,
逼的人不得不奪門而出才能呼吸到一口空氣。

太多的愛,與太多愛之外的牽絆,常常讓人一時想靠近又無法靠近。
很多話想說,但說不出來;很多在意的事,卻裝做不在意,
都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每個家庭都有著自己難分難捨的故事。

《離家不遠》劇情簡介



這天,所有人都回來了,為了送他最後一程。

將他送入大火後他們圈坐。
他們拼湊與亡者的回憶,同時回顧現在的自己。
但不記得開了多久的車,當時是哭著還是笑著;
也忘了究竟是誰先打破沈默的。

只記得那天飯煮到一半是停水或是停電了;
秘密被揭發或心照不宣呢;
相愛的嘴臉醜惡或美麗的,遺產被獨吞或出賣了;
骨肉之間是豐美或荒蕪著...。

而家,是遠了還是近了?


2012年8月27日 星期一

窺看排練場(1)從最原始的身體開始。

很多人都在問:《離家不遠》的編劇是誰?
不是我們刻意賣關子,
而是這次的編劇陣容...就跟演員陣容一樣豪華!

《離家不遠》是由導演與13位演員在排練過程中共同創作,
透過大量的肢體練習、即興表演、文本討論...等發展而成。
從盛夏就開始進行的第一階段發展工作坊目前已告一段落,
接下來將由讓最貼近排練場的兩雙眼睛,帶你窺看往家方向的每一哩路。

初期的排練是從大量的肢體訓練開始。
演員們看起來好像要把對方過肩摔一樣,
其實是在做身體接點的碰觸,
利用變奏來改變身體的動能與方向。
在這樣看似簡單的練習當中,出現了很多不同的有趣畫面,
甚至可以透過對方的身體傳達的能量,感受到對方的情緒,
是一種不利用語言、用身體來傳達訊息的練習‭!‬
這個練習在每次排練都有不一樣的發展,也成為我們的動作基礎。
演員們的身體都很好,不過隨著長時間記錄大家的動作,
可以發現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特質。